第三章 美丽的少女

宴宾楼外面，在靠着路边的梧桐树和白杨树的绿阴下，张海山和刘荣兴确定了国俊还在王庄的村子里。于是，他们要了瓶酒，坐下来。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，几只小鸟正用清脆的歌喉歌唱着春天的明媚和美好。

刘荣兴和张海山一边喝着干红葡萄酒，一边睁大了眼睛，注意着周围经过的人。百步之外，有一座让风雨侵蚀得光秃秃的小山，小山后面有个小村庄，那里就是王庄。这个小村子里只有唯一的一条街，穿过这条街能看到许多所房子。其中一所房子的墙外，爬满了带有乡村情调的藤类植物，阳光照着它们枯黄的叶子，为房子涂上了一层美丽的色彩。房子里面用石灰粉刷，清洁干净。

一个美丽的少女斜靠在屋里的壁板上。她的头发散发出乌黑润泽的光彩，眼睛像羚羊的眼睛一样温柔。裸露到肘部的手臂露出被日光晒成褐色的部分，像是爱神维纳斯的手臂复制的。如同古希腊雕刻一样柔美纤细的手指正拨弄着一束石南花，一片片被撕碎的花瓣纷纷散落到地板上。那双柔韧纤美的脚上，穿着脚踝处绣有灰蓝色小花的纱袜，因为心里焦躁不安，她的一只脚正轻轻拍打着地面，不经意间展示出丰满匀称的小腿。

少女身旁坐着一个二十一、二岁的高大青年。他跷起椅子的两条后腿，不停地摇晃着，胳膊肘支在一张有蛀蚀痕迹的旧桌子上，专注地看着少女，神色焦虑不安。他用眼睛不断向少女探询，但他的眼神却在姑娘笃定的目光下气馁了。

青年说：“翠珍，中秋节就要到了，这正是结婚的好时节，你说呢？”

翠珍说：“哥哥，我已经回答过你一百遍了，我在等着国俊。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。”

青年说：“你母亲早就答应过我了，十年来我做梦都想成为你的丈夫，翠珍。那可是我活在世上唯一的希望，现在你却让我的希望破灭了。”

翠珍回答说：“我可是从来没有答应过你，从来没有让你抱有那种希望。我一直都对你说：‘我只把你当做哥哥，别向我要求超出兄妹范围的感情，我的心早就属于另外一个人了。’我不是这样对你说的吗，王凤林？”

“是的，翠珍，你对我很坦诚，从来没有给过我希望，但这结果对我来说太残酷了。同族通婚是我们王庄的神圣律法，难道你忘了吗？”

翠珍说：“不，那不是律法，只是一种风俗，不要把这种风俗当借口，王凤林。”

这个向王翠珍求婚的青年，是王翠珍的堂哥王凤林。

王翠珍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，父母都去世了，没有什么财产，只有一间简陋的小屋和几件张破烂的家具，这点可怜的遗产还是她父亲留给母亲，母亲又传给她的。

她母亲在一年多前去世了，自那以后她靠着种地和乡亲们的救济才能维持生活。

王凤林和王翠珍从小一起长大，王翠珍成为孤儿后，王凤林经常帮助王翠珍。他是她在世上仅存的族人。

王凤林说道：“虽然这不是律法，但是，我们也不能违背族里的风俗。”

王翠珍说道：“一个贫弱的孤女有什么好呢？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姑娘。”

王凤林说：“那有什么关系？翠珍，虽然你孤单穷苦，但是在我心里，你和那些骄傲的船主的女儿，或是黄沽市最有钱的银行家的小姐一样高贵，完全配得上我。一个忠诚的妻子和好主妇，这就是我想要的，我不可能找到一个这两方面比你更好的人。”

王翠珍摇着头说：“哥哥，如果她爱另一个人超过爱她的丈夫，她还是个忠贞的女人吗？我再对你说一遍，我无法许诺我不能给你的东西。”

王凤林好像没有听到王翠珍的话，自顾自地说：“翠珍，只要有了你的爱，我一定会更加努力。我可以多种地，或许还能找到一个货仓管理员的工作，日后成为一个商人，致富，发财。我相信你会给我带来好运的。”

王翠珍说：“你不要再说这件事了，请你满足于我们的兄妹情谊，我实在不能给你别的感情。”

王凤林说：“你是讨厌我们祖先传下来的这身衣服吗？你最喜欢水手吗？那我就把它脱下来，去做一名水手。这样你该喜欢了吧？”

王翠珍瞪了他一眼：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不要胡说八道了。”

王凤林说：“我的意思是说，你之所以对我这么冷酷无情，都是因为你在等一个水手。既然你喜欢水手，那我就去做水手。不过，你等的这个人也许并不可靠，就算他可靠，大山可不一定可靠。”

王翠珍大声喊起来：“王凤林，你胡说什么！你竟然诅咒他，真是太卑鄙了！我再一次告诉你：我爱着你说的那个人，我要一直等他回来。我知道，他最可靠，至死都只爱我一个人。”

王凤林显得愤愤不平，一丝阴狠的眼神在他眼中闪过。

王翠珍看到了他的目光，坚定地说：“王凤林，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。因为我不爱你，你就对他怀恨在心，就希望他死。你不要有这种念头。王凤林，我不能做你的妻子，可还能做你的妹妹和朋友啊！”她的眼里满含泪水，神色茫然。

王凤林没有说话，王翠珍的每一滴泪都像血一样滴在他心上，但这些眼泪是为另一个男人流的，并不是为他。

王凤林站起来，在小屋里来回踱着步子，突然，他握紧了拳头，在王翠珍面前停了下来，脸色阴沉地说：“王翠珍，请你再说一遍，这是不是你最后的决定？”

少女平静地说：“我爱的人是国俊，除了他，我不会嫁给任何人！”

“你永远都爱他吗？”

“是的，只要我活着一天，就爱他一天。”

王凤林像个战败的士兵一样垂下头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，突然又抬起头看着她，咬牙切齿地说：“如果他死……”

王翠珍斩钉截铁地说：“如果他死了，我也不会再活下！。”

正在这时候，一个声音在屋外兴冲冲地喊道：“翠珍！翠珍！”这声音是国俊的声音。少女的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，她满怀着**一下子跳起来：“他没有忘记我！你看，他回来了！”说着，她冲到门口把门打开，“国俊，我在这儿！”话音没落，就扑进了爱人怀中。

王凤林脸色苍白，全身颤抖，仿佛看见了一条毒蛇。他缩到后面，踉踉跄跄地靠在椅子上，颓然地坐了下去。

耀眼的阳光从门外投射进来，照在紧紧拥抱着的两个恋人身上，他们身上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。

他们忘记了周围的一切，仿佛与世隔绝，心里极度地快乐。因为心情激荡，他们只能断断续续地说话，看起来倒像很悲伤。

忽然，国俊发现了王凤林那张抑郁而苍白的脸，他觉得这张埋在阴影里的脸带着威胁和仇恨。

王凤林动了一下，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部皮带上的短刀。

国俊皱着眉头说：“啊，对不起！我不知道这儿还有第三个人。”他转过身问王翠珍，“这位先生是谁？”

翠珍说：“他叫王凤林，是我的堂兄。你们以前见过面，你不记得他了吗？”

“哦，我想起来了。”虽然这位堂兄明显表示出敌意，国俊还是一只手握着王翠珍，另一只手亲热地伸给那个王庄小伙子。

王凤林缓缓走向国俊，伸出了手。触到国俊的手的那一瞬间，他再也无法忍受，猛地冲出了屋子。

“啊……啊……谁能为我除掉这个人？为什么我这么不幸！”王凤林叫喊着，像个疯子一样狂奔，双手狠狠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。

2025年5月7日星期三